38.破西关 (第2/2页)
李晴放下茶碗,整了整衣衫,随东方兰绕过屏风,原来杨昊就坐在屏风后的签押房里李晴见面就说:“杨大帅日理万机,为国分忧,幸苦了”
杨昊施施然起身迎道:“公主车马劳顿,幸苦了请坐”
李晴问:“大帅面前还有我的座?”
杨昊听她言语不善,遂绕过胡凳胡桌,亲手搬了一把胡椅放在正上位,说:“您是天潢贵胄,岂能没坐呢”
李晴也不客气,端坐下来,薄莱又献上茶水,李晴不接,说道:“喝了一肚子茶,不喝了”薄莱目视杨昊,杨昊道:“备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一面又打量了李晴,嘿然冷笑道:“数年不见,公主风采依旧啊”
李晴道:“大帅可愈发威严了”
杨昊道:“公主是责我不恭敬吗?”
李晴道:“岂敢,您如今是契丹的大统领,总统漠北河西振武的大帅,麾下数十万兵马,我一个落难的公主岂敢争什么礼数?大帅还惦记着给我块胡饼吃,赏我碗茶喝,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昊笑道:“公主的词锋还是这么锐利,这我就放心了看来这许多年的风霜并没有磨灭你心中的那团火,你还是你,跟当年在长安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非要说有,那就是经历了风雨,脱去青涩变得成熟了”
李晴沉着脸道:“大帅久在胡地,已经彻底变成一个胡人了”
杨昊笑道:“胡人有什么不好,胡人会把藏在心底的话由嘴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像咱们唐人,说话做事总喜欢藏藏掖掖,自寻烦恼”
李晴听了这话,禁不住心中澎湃,忍不住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水又喝了起来
杨昊看她强作镇定的涅,心中有了底,又道:“我此来是奉了密旨,节制振武朔方漠北军事,与阉竖做最后一搏,恐刀剑无眼惊了公主,故而想请公主移銮驾往丰州一游,这也是践行了几年前的旧约嘛”
李晴道:“我若不从呢”
杨昊笑道:“我相信公主会以大局为念的”
李晴呵斥道:“你这个人愈发无礼起来,凭你也想摆布我,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做你的傀儡”
李晴骤然翻脸,摔了茶碗冲出帐去,薄莱东方兰眼看着她走,丝毫不加阻拦,李晴冲出中军帐,眼见着金韬吟唐羽两个女官领着二十几个花衣卫,排列在外,人人手臂上挎着一个包袱,又惊又疑的样子在她们身后列着一队甲士,面冷如铁,人人手按刀柄,只待一声令下,立即取了这二十几个花衣卫的人头
花衣卫里的每个人都是李晴亲手挑选出来的,朝夕相处,早已情同姐妹,危难时刻,她们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纷纷围上来询问安危,言辞恳切,问的李晴眼圈都红了一人问她:“他们说公主已经答应移驾丰州,让我们收拾行李跟来,公主若不肯去,我们宁死也不从命”众人附和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公主”金韬吟斥道:“你们一心求死,要置公主于何地?”她哽咽着说道:“当初我们盟誓相伴公主到死,今日身陷敌营,无论受怎样的羞辱折磨,你们也要护着公主,岂可全自己忠名而弃公主于不顾”
众人忙改口称是,李晴擦了把泪笑道:“你们这些傻瓜,哪就到山穷水尽的田地了,杨大帅是我的故人,回鹘破国流兵四起,他是顾念我的安危才请我移驾去丰州,原本是保护的好意,怎么被你们说成了生死别离?你我姐妹经历了这许多苦难,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听了这话,众人都喜悦起来李晴安抚了众人一番,又折身还回大帐,冲着杨昊说道:“你果然够手段,我服了你,你要报仇冲我一个来!何必株连我的侍从?”杨昊冷笑不答,李晴顿了顿,换上了一副笑脸,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的好心好意我领了就是,你不是说备了酒宴嘛,我饿了”
杨昊闻言丢了手中公文,爬起身来,拍拍衣襟,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个手绢递给李晴,一边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嘛,我本是一片好心好意,硬是被你说成了居心叵测这真是要冤死人不偿命哇”
他吩咐薄莱:“领公主侍从去洗簌,完了,一起赴宴”
李晴道:“你的大营里就没一个女人吗?”
东方兰望着薄莱“扑哧”一笑,薄莱的脸立即囧红了
李晴望着拖着两条腿离去的薄莱,回望杨昊,讥讽道:“你狼子野心啊”杨昊从她手中夺回自己的手绢,回身斥责东方兰道:“嘲弄侮辱军中大将,自己出去领三十军棍”
东方兰吼了一声是,卸了腰刀皮带就望外走,李晴喝道:“慢着!此事因我而起,何须连累别人,杨大帅你要打就打我吧”
杨昊道:“公主说笑了,您是天潢贵胄,这板子哪敢望您身上招呼呢”即喝令左右道:“公主懿旨:东方兰的三十军棍免了东方兰,你还不谢恩”
东方兰遂跪拜谢恩,扎了皮带,挎了腰刀,仍肃立在案前
杨昊靠近了,低声问李晴:“你看他像不像以前的杨开?”
李晴脸色顿时寒若冰霜,“啪”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转身出了中军大帐
……
自把李晴诱进大营,杨昊心中再无牵挂,他召见谢搏之:“你们保全阖城百姓的心意我已知道,朔方王家被那个老婆子荼毒数十年,已然名存实亡我若再立王崇生,只恐唐氏余党不服,朔方城内仍不得安宁如今回鹘新亡,草原大乱,他国内贵族多有迁往河西西域的,一石激起千层lang,若不趁此机会收复河西,只恐朔方以西再不属我中华矣你们都是大唐的忠臣功勋,切不可以一家之私而坏大义”
谢搏之道:“虽然如此,王家在朔方经营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地,势力盘根错节,非王家人出头,谁能收拾河西?大帅兵锋虽强,可占据一时,却难保长久安定”
杨昊道:“你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只是事在人为,精诚所至,百年老树何足惧,就是整片的森林也可以再为良田嘛”
谢搏之道:“大帅既然执意要废黜王家,谢某无言以对,想谢某蒙先帅知遇之恩,不敢眼见王家子孙蒙难而不救,请大帅赏我自尽”
杨昊道:“你想死,我可以留你全尸,只是你这样死了不觉得亏心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王家的缘分已尽前者你与王东川统军围困唐老太,致使王崇安暴毙,你说你是无心,王家人怎么看,将来要是反攻倒算,你说的清吗?再者,你伙同王东川把宜春公主送到我帐中来,如今公主日日哭泣,传到朝廷,天下人又会说你什么?说你身为大唐臣子竟卖主求荣!你不怕死,也不顾名声了吗?也不顾你一家三百口人的性命了吗也不顾及你谢家在西北上百年的清誉了吗?”
谢搏之闻言,以头抢地,嚎啕大哭杨昊离座搀他起来,劝慰道:“我奉旨节制振武漠北河西军事,做的是匡扶社稷的大义之举,你为我效力就是为国效力,他日功德圆满,你亦坐莲台”
谢搏之闻听这话,喜从心起,忙拭干泪水,向杨昊再拜道:“明公一席话,惊醒梦中人,谢某肝脑涂地,供明公驱使”
杨昊搀他起来,即任命为朔方节度副使,兼领灵州刺史又任王东川为都知兵马使,兼领乌海刺史王东川闻言大怒,摔杯在地,扬言道:“小儿欺人太甚,我与他势不两立”即命子侄各统家兵去捕拿谢搏之家眷谢搏之之子谢翔得到父亲的密报,封锁前后大门,身披重甲率甲兵抵抗,一时矢飞如雨,战况正烈,忽闻城破原来西门守将楼船也因兵败乌海,被唐氏罢黜,幸得谢搏之保举而复出,阳为王东川心腹,阴拜谢搏之为宗师,这日接到谢搏之的书信,虑及城终不可守,遂开门归降
肖恩清率左右两厢主力万人蜂拥而入,以吹枯拉朽之势扫荡顽抗之敌,擒获王东川以下各将校四十余人,并王家阖家老少三百余口
肖恩清押着王东川来见杨昊,王东川披头散发跪于马前,杨昊责其戕害旧主,出卖公主,王东川叩头自辩道:“旧主之死纯属意外,与某何干?至于公主,可恨那老婆子要害公主,微臣食君禄分君忧,岂敢不效命,故而率逆子家童死命救护公主出城,而今正逢可汗大纛,国家有福也”
杨昊撇撇嘴,讥讽道:“你这话我却听不懂了,你救的是大唐公主,该送去向大唐皇帝请赏,带她我营帐来作甚?”
王东川张口结舌,道:“不是大汗索要公主吗?”又瞪着谢搏之道:“是你让人传话要公主的,怎么反倒是我的不是了谢搏之,我与你共事多年,你可不能阴我啊”
谢搏之冷笑道:“我是亲口跟你说过,还是有书信催你要人公主千金之躯,岂可随意出城的?”
王东川怒极而笑,强挣着站起来嚷道:“我明白了,你们这是要我死艾罢了,罢了,怪只怪我没向你那样一开始就做狗!杨昊小儿,小人得志,今日杀了爷,明日不知谁杀你!谢搏之,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迟早不得好下场”
上将军肖恩清喝道:“军中执法何在?任凭这条疯狗恶言侮辱大帅吗?”
营务处军法厅主办张十三出班来,奏道:“王东川阴谋反叛朝廷,罪不容诛,请大帅令,削首示众”
杨昊道:“依军法行事”即拨马进城,张十三乃将王东川并部属三十六人,家眷中成年男子二十二人,成年女子十六人,尽皆斩杀于地又要棒杀幼子幼女,张伯中道:“罢了,政治之争,祸不延子孙也”
张伯中去后,军法厅协办胡荣誉问张十三:“军师为何突发善心?这人杀是不杀?”
张十三反问他:“你说呢”
胡荣誉翻翻白眼说:“大帅没让杀,按律可不杀,军师说不杀,那就不杀了吧”
张十三白他一眼,说:“你即知道,反问我作甚”
鉴于灵州破败不堪,杨昊巡城之后,仍回城东大营,议立王崇生为留后,谢搏之为副使兼灵州刺史,肖恩清为都知兵马使,在城外设东西大营,在灵武城内设北大营,对灵州形成夹持之势,内外官署除唐氏及王东川故旧一律废弃不用外,王氏子孙择优录用,其余各家子弟亦照此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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