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若人生只如初见(五) (第2/2页)
我问她,为什么不贪墨的时候,她似笑非笑地对我嬉皮笑脸道:“母皇可见过自己贪自己家东西的老鼠?”
接着,她笑着说:“动物尚且如此,儿臣身为龙裔,怎会做不如动物的事情?”
这孩子嘴贱也如我,这也许便也是我偏心于她的原因。
以前,我总以为天下的母亲和父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公平的。当我自己做了母亲,才发现,我是有偏爱的。只是我不可能对任何人承认。但是,承不承认,我也知道,她是我最偏爱的孩子。
南宫虹夕在我处死曲靖容的时候,和我大吵了一架。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我以为那段记忆,就会像我曾经同柳书君一起押往矿山服役一样,会被我淡忘。可是,那个夜晚,却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曲沛然并没有真的被我处死,可是把他用“狸猫换太子之法”换出来之后,他却疯了。
我的儿子,我与南宫紫晨的儿子,曲沛然。这个极其像南宫紫晨的孩子,被忠义国公府逼疯了。她们逼他求我饶过她们一家。可是他不愿来求我。他写了血书,知道她们或许会虐待他。
血书的大致内容,是说,他已经觉得愧对我。他知道姐姐们做的事情,他一个人夹在中间。他若是告密,他害怕姐姐们和他的妻主全族会死。可是他不告诉的话,他的母亲会死,他父亲最爱的女人会死。我的儿子曲沛然,他说,他嫁了人之后,才开始羡慕自己的父亲。才明白父亲为何会爱他的母亲那样深。
他从小是听着南宫虹夕讲,他的身生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故事长大的。他一直希望会嫁给一个像母亲那样的女子。纵使多情,深情就好。
可是,他却成为了权力游戏筹码中牺牲的棋子。他不幸福,他不想他最后的尊严也不能保留。所以,他不愿来求我。他不想让我为难。他知道,他若是开口,我看在他父亲的旧情之上,一定不会斩杀忠义国公府的全族。可是,那样的话,对于他父亲在我心中的回忆有损,对于百姓对我的倚重有损。他很清楚忠义国公府近些年来引起的民愤。百姓若是不能看见她们被制裁,对皇威会产生质疑。
他害怕我不再是那个受人爱戴的皇帝。他从小,受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长大。所以,他不想成为我的负担。他宁愿被忠义国公府逼死,也不愿意来求我。
曲沛然的血书,我是流着泪看完的。我看完之后,抑制不住地哀嚎。而这个夜晚,碰巧就在和南宫虹夕吵完架之后的一天。
我感觉到,我的灵魂,一片片的被撕碎。什么叫地狱,我经历了这一切,我还会怕地狱?笑话!如果我杀了那么多人,会下地狱的话,我只能告诉地狱的人,令你们害怕的人,要下来了!
我记得我那一夜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地面,我哭的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我哀嚎之声响彻云霄。我的儿子为了保护我,被忠义国公府逼疯了。我真想痛骂南宫虹夕,可是我不能,他提议让曲沛然嫁过去的时候,是我斟酌过后同意的。我自己的儿子,我那个极其像南宫紫晨,像南宫紫晨一样善良,一样俊美无双的儿子,为了我,被人逼疯了。
我看着我的儿子,我甚至想到,还不如他死了。他再也不能幸福了,他时常无缘无故的以泪洗面。我后来甚至无法面对他,我听到他的消息对我来说都是在我心口捅刀子。
我让唐越帮他看过,让曲靖嬅帮他看过,都无济于事。没有办法治好。所以,我家有圣手仁医唐越,和师承鬼医衣钵的曲靖嬅,也治不好曲沛然,也治不好萧烬,也治不好独孤染珂。
这,就是我晚年伤痛的一部分。
可,这还不是我所有的痛苦。这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和南宫虹夕,我和慕容浅秋之间的龃龉,渐渐地变成了无法横跨的鸿沟。
我晚年的锥心之痛,还有一些我曾经做过的以为对的决定,和错误的决定,到了买单的时刻。其中一件无法逆转的事情,就是我曾经和南宫宁南的露水姻缘。也是因为这一件事,如郡嬅冲冠恼怒,却镇静下来,决心报复我。
虽说曲靖容谋反一事有曲靖蓁的从旁谋算。可是,真正最大的主谋是如郡嬅,只是,当我知道那一切的时候,都已经到我暮年之时,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