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禺疆心事(1) (第1/2页)
剑上的血迹仍在,追风使想起之前离开昆仑山时,将卿珩刺伤,也不知道卿珩的伤好些了没有,她现在又怎么样了?
他回身望着门外面的侍者,蹙了蹙眉,又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先将他们支开,便走到门前对着外面如同立柱一般站着的侍者说道:“我有些乏了,要歇息一会,你们两个在这,怕会吵着我,先回去吧。”
两个玄衣侍者闻言,相互对望一眼之后,一齐拱手说道:“小的领命。”说完之后,有序退下。
追风使望着两人彻底离去,才赶忙回身将自己的房门拉上。
他找了两件干净的衣裳换上,随即走到榻前,拉开被子,又将床榻弄得乱糟糟的,随后便施了术法,遁身离开了冥界。
好在冥尊已经将冥河解禁,他从冥界出来时,也没有费什么工夫。
两个时辰后,追风使出现在了頵羝山上,他小心翼翼的隐去自己身上的气息后,有些犹疑的朝着凌晖殿走去。
路过山前的扶桑树时,追风使不由自主的再次停下了步子。
他抬着脑袋,仰头望着深入云端的扶桑树顶,想起了当日与卿珩坐在树顶的情形,不由的笑了一笑。
周围不乏有别的神仙过来,站在扶桑树前,双手合十祈祷,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恭敬虔诚。
追风使在树下站了一会,抬腿向凌晖殿的方向走去,瞥到从凌晖殿中出来的一抹青色的身影时,连忙转过身去。
他心中想着往前走,可脚下的步子却是始终挪不开,只好僵在原地。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没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卿珩时,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也许现下叫他面对卿珩,他会抬不起头来,亏心事果然不能多做。
追风使的担心却有些多余了,从凌晖殿中出来的卿珩,本就恍恍惚惚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松了口气,转身后瞧着卿珩,待她走的远了,才远远的跟在了身后。
卿珩手中提着个半大的包袱,走了一路,却连头都没抬一下,路上遇见的神仙们向她行礼,她也爱搭不理的。
他小心翼翼的跟着卿珩,见卿珩到了旸谷的丘台便停下了脚步,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的看着,便在离丘台远一点的地方找了棵粗壮的树,躲在了后面。
他将自己露在外面的衣角往里收了收,慢慢的探出头去。
旸谷今日有些风,旸谷畔的竹林随风摇动,磨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来,因与丘台有些距离,中间又夹杂了些风声,此时卿珩说什么,追风使听得并不真切。
他望着卿珩手臂上包扎的伤处,心中十分愧疚,又想起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些失神,缓缓转过身来,无力的靠在了树上。
良久,追风使听得周围风声小了,轻轻的转过身去,瞥见丘台上半个影子也没有,知道卿珩已经离开,才缓缓走了出来。
他心情有些沉重,半晌后才挪动步子,缓缓的走向丘台,望见丘台上新添的一个小土丘与旁边立着的石头时,他愣了一愣。
或许他觉得石头上面写着的字,于他来说有些刺眼,他迅速的瞧了一眼石上的字,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杵在那里良久,一直垂着头,脑袋像是有千斤重,抬不起来似的。他站在那里,心中想了许多,想到生活了三万多年的冥界,想到了这世上还与他息息相关的人,还有卿珩。
他审视着自己过去的人生,出生在魔界,算是他人生一个很不好的开始:他一出生没多久,魔界便经历了足以让他们灭族的战火,不过,很庆幸,他没有死在魔界,也没有留在魔界经受魔界战败后的大乱。
一个冷冰冰的神仙,在瞧见襁褓中的他之后,动了此生唯一一次恻隐之心,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府邸,收做了义子,他或许总算是远离了灾难,从今以后向着平静与幸福而去。
可事实并非如此,义父在他五百岁的时候,与神界的其他神仙们起了矛盾,最终叛离了神族,带着他与族人来了这阴冷的冥界,他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冥界大祭司的儿子。
他不知道他们以后都要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不喜欢冥界,冥界很冷,不同于他们在北海的府邸,那里没有阳光,千万年间都是黑夜,起初,他很害怕,但后来,他不敢再对任何人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刚来冥界的时候,他因为害怕,便哭着去找义父,说自己要回去。
义父见他的样子,十分的生气,说一个男子,动不动便哭哭啼啼的,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话才刚说完,义父便将他拎起来,扔到了寒冷刺骨的冥河中。
他惊慌失措,惊恐万分。
一个五百岁的孩子,突然之间遭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给吓傻了,此时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他望着义父离去的身影,看着岸上的人影一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被恐惧侵袭,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会死在这冰冷的冥河里。
但他不想死,他得活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连大人都无法忍受多待一刻的冥河中怎么熬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坚强,他在冥河中坚持了整整三十多个时辰,直到义父回来。
他犹如置身冰窟,整个身子剧烈的打颤,但当他瞧见岸上站着的倨傲的男人,却突然笑了。
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义父回来了,他,自然也不用死了。
之后,他了解到了一件事情,无论在神界还是冥界,活下去,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以后,要活的小心些。
自他从冥河中爬上来之后,一夜之间便长成了一个大人。
他心里再没办法将大祭司当做自己的父亲,他对待大祭司恭敬,却只剩了恭敬,他极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别人能做的,他也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他会强迫自己去做。
因为他知道,他愈有利用价值,义父便俞舍不得离开他,这是他能让自己在义父身边活得更久,唯一的方法。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只有五百岁的孩子。
这三万年来,他活得战战兢兢的,就连睡梦中,也能叫当日身在寒冷彻骨的冥河中感受到的冷冽和绝望给惊醒。
当他满头大汗的醒来,擦一擦脑门上的冷汗之后,便会庆幸,自己又安稳的活过了一日。
如此过了十日,一年,一千年,一万年,两万年后,他终于成年。
成年之后,他更是没日没夜的忙着修炼术法。
冥界中鱼龙混杂,别说是大祭司的儿子,即便是冥尊,若你是弱者,别人照样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所以,他决定做一个不被人欺负的强者。
每个夜里都会做的同样的噩梦一直警醒着他,要不想再被别人随意摆布,便不能做砧上的肉,而要做主宰它命运的刀。
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他无所不用其极,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万多岁时,他成了整个冥界中仅次于北溟四圣的高手,成了冥界术法精进最快的人,义父也渐渐的对他重视了起来。
回想着几万年来,他孑然一身,受到各种奚落,嘲笑,除了修为,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但于他来说,或许什么东西都不如能够保命的修为来的管用。
这几万年来,他在冥界未感受到的东西,错过的东西,却在神界不足一月的时间里,领略遍了。
神界要比冥界温暖的多,不仅因为頵羝山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他贪恋神界的温暖,心中想着每日照在扶桑树顶的阳光,还有那个对他无丝毫戒备的神女。
他也开始后悔,后悔当初变成金铃子出现在卿珩面前,也后悔不该不明不白的“死”在昆仑山。
他看着卿珩为他建的衣冠冢,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生来,第一次有人这样待他,他很感动。
有人不在意他的身份,即便自己是个妖界修为五百年的小妖,她也会为了他的死伤心难过,这是他这一生从没遇到过,更不敢奢求的事情。
可这些,却是他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演的一出戏,若是有一日,卿珩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她是不是会后悔今日为那个叫做金铃子的小妖伤心,甚至于,后悔认识他?
上天将他生在冥界,他也无力再改变,他若想活下去,便注定了这辈子都要虚情假意,真心对待他的人,却也只能被他欺骗伤害。
他厌弃自己,不禁自嘲的笑着出了声。
在神界众人的眼中,冥界中人各个无耻卑鄙,手段狠辣,他这几万年间,手上也已然沾了不少的鲜血,自己的同族,神界中人,凡界的凡人,妖界的小妖,哪一个他没有杀过,今日为何要为了欺骗了一个只与她相处了一个多月的神女而愧疚,心中不安?
他们本就是宿敌,这是命运使然,他在冥界生活了三万多年,早就应该接受这事实了,如今才想到这些,在这里自怨自艾,不是有些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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