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才子,病倒战斗岗位(1) (第2/2页)
三年过去了。
一天,个子长了一大截的小见风站在家门口,目睹不计其数的解放军部队从自己面前经过,最后一小队解放军在当地武工队的常队长的指引下,跨进高大威严的苟氏门楼。
门楼前两旁,往常面目狰狞的一对硕大的石狮子仿佛吓破了胆,悄无声息地低垂下头,看着荷枪实弹的解放军从自己面前威风凛凛地进去。
阔大的院子四周是高墙,阴森冰冷,寒气袭人。
换在以前,衣衫褴褛的平头百姓是进不了苟氏门楼的,更不用说进到院子里。可是也不尽然。在小见风的印象里,这里是个莫测高深的魔窟,是魔鬼喋血的屠宰场。里面不时传出苟老豺肆无忌惮的淫笑,传出凄厉绝望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看见过年轻貌美的女子被拖进这座魔窟后,再也没有站着用自己的双脚走出来。他看见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汉子从里面拖出来,扔在野外的乱坟岗里。他恨透了苟氏门前的那对石狮子,曾经趁着夜色昏暗,用割猪草的镰刀想挖掉它的眼睛,可是,破碎的眼珠依然凶狠地瞪着过往的穷人。今天,跟在解放军后面,他大摇大摆、大模大样走了进来,还朝那对石狮子啐了口唾沫。
“统统站到院子里来!”常队长朝屋子里的人命令。
不大的功夫,手持步枪和手枪的武工队员与解放军,把包括苟老豺在内的苟家几十口男女,从屋子里赶出来,站到了院子中央。
一位女武工队员在清点人数,往小本子上写名字。
“苟老豺也有今天!”跟进来看热闹的村民深深地出了口气。
“他怕死,怕解放军手里的枪要了他的狗命!”另一位村民说。
“还是解放军厉害,你看那个狗东西,嘿嘿,裤裆里滴水了!”
“吓破胆了,腿在筛筛子呢!”
“解放军同志,绝不能手软,干脆一枪崩了这个狗崽子!”
一句话提醒了小见风,他一个箭步窜到解放军干部身边,从枪套里拔出手枪。解放军干部措不及防,被小见风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刚要伸手拉他,小见已经窜到苟福财面前,朝他举起枪。可是,枪没响。
“开枪啊,小神仙!”
“弹死狗杂种!”
小见风奇怪地拨弄起枪来。
“小弟弟,枪不是玩的,”解放军干部一把夺回枪。“当心走火!”
“叔叔,你教我开枪,我要亲手弹死这个狗杂种!”小见风仰面请求。
“小弟弟,等你长大了,也来当解放军,叔叔一准教你!”
“我要当兵,当解放军!”小见风拉住解放军干部的衣服,恳求。
“解放军,打蛇不死蛇讨命!苟福财是豺狼,当心他报复!”院子里人群越来越多,有人大声提醒。
“对,对付这种人,只有用枪跟他讲话!”有人附和。
“乡亲们,不要担心!明天,我们新生的人民政府将在苟氏戏楼召开公审大会,把他交给你们审判,彻底揭露和审判恶贯满盈的苟福财!大家有冤的伸冤,有苦的诉苦,有仇的报仇!公审大会后,再把他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然后把他霸占的田地、房屋全部分给大家!”解放军干部朝围在四周的群众宣布,一手搭在小见风稚嫩的肩头。
小见风第一次扬眉吐气地看着苟老豺一家。“哼!”他朝苟老豺啐去一口唾液。忍不住,他又瞧着解放军别在腰里的手枪,真想再拔出来看一看。
“好!”
“共产党好!”
“解放军好!”
人群里纷纷叫好、拍手,热闹非凡。
阴森冰冷的院子第一次有了生气。
“报告常队长,苟老二苟承驹不在里面!”清点人头的女武工队员发现少了一位至关紧要的人物,立即报告。
“苟老二苟承驹去哪儿了?”常队长朝苟福财厉声喝问。
苟家二子苟承驹继承了他老子身上的一切坏水,甚至比他老子还要凶残,虽然年仅二十七八,、却是国民党县党部的干事长。
“这个狗崽子前天还在村东头打过我一记耳光的,一定藏起来了!”有人检举。
“说,苟承驹躲在哪儿?”女队员走过去,对着苟福财的腿踹上一脚。
几位解放军战士和武工队员立即冲进屋去。
“别、别、别搜了,他,他昨天随国、国军去、去台湾了。”苟福财话不成句。
“别相信他的鬼话,肯定藏起来了!解放军同志,绝对不能放过他!”人群中村民大声说。
“报告,屋里没有!”去搜寻的战士回来报告。
“嗨,让他逃到台湾去了,狡猾的狗崽子!”有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乡亲们,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赶赴前线,台湾很快就会跟你们这里一样解放的。苟老二躲得了初一,赖不过十五!”
“一定要斩草除根,为冤屈的魂灵报仇!”
“对,斩草除根!为冤屈的魂灵伸冤报仇!”村民们群情激奋、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就在第二天,原本是苟氏家属坐在下面观看才子佳人的戏楼,现在却翻了个个,苟福财被人民推上了戏楼,在那上面上演一幕活生生的话剧,群众坐在下面欣赏。
这是何等的反差!这是历史的讽刺!
被五花大绑的苟福财,在解放军战士的押解下,推上戏楼正中央,在他背上插着一块木板,上写:杀人凶犯恶霸地主苟福财。
人群中爆发出呼喊声、哭喊声,又是群情激奋。
不用说,在新生的革命政权、人民政府的主持下,人民纷纷上台控诉、揭发苟福财的罪恶,最后,被押解到乱坟岗执行了枪决。
小见风跟在人群中拍手称快。人们离开乱坟岗了,他突然返转身,拔出别在腰间的镰刀砸向苟福财的尸体。
“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浅睡中的闻见风握紧拳头,一拳砸在桌面上,但是,他没有醒,翻转脸继续睡。现在进入了深睡阶段,梦也中止了。
梦,谁都做。做梦,是健康的人的大脑调节中心平衡机体各种功能的本能反应。
有不做梦的人吗?有,一种是死人,绝不会做梦;还有一种神经有病的人,即使做了梦,自己也无感觉,更不会承认。
梦,有多种。
有一种梦,是对过往记忆的回顾、反省、咀嚼;一个例子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另有一种梦,是对深埋心底往事的挖掘、加工、升华;一个例子是“梦笔生花”,激发灵感。
还有一种梦,是对自然界、对社会信息储存的反射、释放;这样的例子很多,譬如,你看到军人身上的佩枪,你会梦见自己也有了一把枪,朝着自己仇恨的对手开了枪;或者反过来,被对手打了一枪,你会从梦中吓醒,结果身上大汗淋漓。
更有许多离奇、飘渺、荒谬、迷惘、凶险的梦,还有美丽、美妙、美好、振奋、激动的梦。
闻见风现在做的梦,的确是由刻骨铭心、根植心底的心愿诱发。他从小嫉恶如仇,痛恨恶霸,发誓要当解放军,为人民大众锄奸除恶。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因此,回忆往事,做出这样的梦,毫不奇怪。
“哎呀,主任,真对不起,资料室的制度被我破坏了。”闻见风倒完痰盂,洗刷好,连忙向资料室女主任道歉。
“算了,我还从没碰到过像你这样玩命的情报员呢。今后有什么资料需要查的,写个说明,我帮你查。”女主任已经把闻见风摘抄的东西整理好,交到他手上。
“谢谢主任!敬礼!”闻见风没有别的感谢,端端正正地向女主任敬了个礼。
“走吧,食堂要关门了,快去填肚子。”女主任把他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