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心病 (第1/2页)
杭州通往宁海的驿站,东屋的一小间房里,冲洗得干干净净,浙江巡抚高肃昌病恹恹地靠在睡榻上,眼睛闭着,长随给他盖上了棉被。
半开半掩的小屋门外,大雨瓢泼,滴滴答答地击打在台阶下,溅起水花,天越来越阴了。
李太医坐在矮几上,正在给高肃昌号脉息。
虽然是太医院辞官归来的人,李太医看病还是需要静气、凝神,脉息是沉是稳、是滑是弦,这些,都需要无数的经验来判断。
号完脉息,李太医收回了手,深深地看着高肃昌,不说话。
“先生以为如何?”高肃昌睁开了眼睛,还是病恹恹的样子。
据说李太医淡泊名利,医术高超,却受太医院同行排挤,太医院往往会涉及宫斗,那些妃子的子嗣,也和太医息息相关,当初的二十四个皇子,不知牵扯出多少故事来,李太医一气之下,辞官归了故里杭州,从此,他讨厌人家称他“太医”。
有雨无雨全看龙王爷,有病无病全看老郎中,医者父母心,亦是掌人命脉,所以高肃昌贵为一方巡抚,也只能尊称他一声“先生”。
李太医:“你有病。”
高肃昌:“是何病?”
李太医沉吟良久,道:“心病。”
高肃昌动了动身子,突然睁大眼睛直视着这位太医,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仰头看着头顶的青瓦片,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先生可有良方?”
李太医起身踱步,仿佛在想着要用什么药方:“巡抚大人能从一介县尊,坐上一省封疆大吏,全赖八爷提携,为臣者,一腔忠肝义胆,思慕报效之恩,无可厚非,然八爷目今身陷囹圄,江苏藩司、织造局、通倭三案,致使其声名大降。是以,不得不靠中丞打拖延战,以保八爷朝中议政王大臣之位,在下说得可对?”
高肃昌继而一言不发,李太医在民间颇有声望,此番又是密谈,也不怪他唐突,不肯定也不否定:“继续说。”
“但,中丞一手执掌浙省命脉与安危,其一,是党争,此党争,对中丞来说,也是知遇之恩,不能不报。其二,是浙江无数百姓的性命,倭寇生性残忍,强十月怀胎的妇人,食其肉、吞其血,煮三岁孩儿之躯,人神共愤。忠义二字,中丞难以抉择,报恩则罔顾浙江百姓、营兵的性命与爱戴,择义……则中丞亦自身难保,如此两难抉择,难道不是心病?”
“久而久之,夜不能寐,食之无味,此病由中丞之心、之境况而起,常言道,心病要用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李某虽为郎中,亦束手无策。”
李太医儒雅摇头,独对门外大雨:“杭州是李某的根,浙江是李某的故乡,吾实不忍见此为倭寇肆虐,以某之眼见,中丞之病,俞制台可医,此番言论,唐突至极,李某告辞!”
高肃昌翕动嘴唇,本想叫他留住,又觉无颜,愧对浙江父老,他这病亦是由此而生,他又仰头看那头顶青瓦。
仿佛穿透暴雨与阴云,他看到了宁海的惨状,看到了紫禁城的天威莫测,但却只能长叹一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跨上药箱,打上油伞,李太医背影萧瑟地出了小屋,靴子踏起於积的片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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